聽顧呆子那麽一說，我左思右想後，去了船艙裏頭同船長說了我的擔憂。船長是個中年人，身子有些發福，聽我如此說，他只是哈哈一笑，甚是不在意地道：“老夫行船二十三年，在海上什麽樣的情況沒有見過，姑娘多心了。”

我還想多說幾句，船長就擺擺手。

“小姑娘就是愛瞎想。”

我只好作罷。出了船艙後，我將我的顧慮同方青郞還有文瑾一說，他們兩人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。方青郞還道：“還有一日便能到東璃島了，晚晚姑娘大可放心，即便當真有風暴或是什麽，也不可能今夜就來。”

入夜不久後，我就同顧呆子留在了房裏，這兩日我皆是與顧呆子同房，不過並不同床。我睡床，顧呆子睡地。雖說已是拜過堂了，但在海上哪有圓房的心情？更別說尋寶船上的房間極小，若有些什麽動靜，隔壁間立馬就能知曉。

許是我一直憂心忡忡的緣故，顧呆子也有些懊惱了。

他對我道：“晚晚，之前那些話你當我胡說好了，當不得真。既然船長也覺正常，那應該是我多想了。”

我道：“我曾在山莊裏的藏書閣裏看到過一本《南海游記》，裏邊就曾記載過一事。當時也是連續幾日的風平浪靜，同我們現在的情況無二，後來他們遇上了大風暴，整條船無人生還。”

顧呆子神色堅定，“即便當真有大風暴，我也會保護你的。”

我心中不由一暖。

我輕笑道：“傻子，人哪能與天鬥。”

顧安道：“不試試又如何曉得人能不能勝天？”

我沈默了下，驀地想起一事，我眼前頓時一亮，我扭頭對顧呆子道：“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，呆子，我們先把交杯酒喝了吧。”

我倒了兩杯茶，“現在無酒，那就以茶代酒吧。”

我遞了一杯茶給顧安，他怔楞地望了我一眼，眼裏倏然浮起柔和的神色來，他聲音沙啞地道：“好。”

兩臂相交，我仰脖一飲而盡，放下酒杯時，我調侃道：“等我們回去了就圓房。”想起顧呆子以前臉紅的反應，我小聲地問了句。

“顧呆子，你老實回答我，你開葷了沒有？”

我這話音未落，顧呆子的耳根子就已是冒出點紅暈來，他結結巴巴地道：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我道：“我們都是夫妻了，你就不必害羞了，大爺我以後會好好待你的。”唔，若是像戲裏頭的那般演的話，我現在應該是要用扇子挑住顧呆子的下顎。

不過如今沒有扇子在身，我左右尋望，最後以手代扇。

我捏住顧呆子光滑的下巴。

“嗯？美人兒，告訴老爺，你開過葷沒有？”

顧呆子如我所料一般，整張臉瞬間漲紅，我捏在他下巴上的手指都能感受到他臉上火辣辣的燙熱了。我方才還是憂心忡忡的，可瞧著顧呆子這張臉，心中的愁思皆是不翼而飛。

哎呀，調戲顧呆子真真是有趣極了。

我笑瞇瞇地道：“怎麽不說話？”

顧呆子重咳數聲。

我“啊”了聲，“我想起來了，我們成親那日的一大早阿娘給我塞了本東西，說是不亞於《玄颯秘笈》的武功秘笈。阿娘還千叮萬囑，說要我在洞房前看呢。”

言訖，我從包袱裏撈出了本藍皮小冊。

本來那日洞房等顧呆子的時候我就想拿出來瞧一瞧的，結果沒來得及拿出就被人抓走了。我現在仍是相當好奇裏邊到底記載了什麽不亞於《玄颯秘笈》的造人之法。

我隨意一翻，映入眼簾的竟是渾身□的一男一女，兩人疊坐在秋千架上，一派□盎然。

我趕緊合上。

臉皮在頃刻間變得火燙火燙的。

阿娘當時說話委實隱晦，她若直截了當說《春宮圖》我也明白，可偏偏阿娘卻要與《玄颯秘笈》相提並論，這讓我不得不往武功秘笈那方面想。

顧呆子好奇地看了我一眼，“是什麽武功秘笈？”

我的手一抖，藍皮小冊掉落在木板上，恰好翻開了中間的一頁，裏邊又是另外一個新的姿勢，這回換了個場景，周圍荷花朵朵，一對男女以男上女下的姿勢臥於舟上，春情極是蕩漾。

我咽了咽口水。

顧呆子的眸色瞬間變深，我清楚地聽到顧呆子也咽了好大一聲的口水。

頓時，氛圍有些暧昧。

我連忙低垂了頭，彎腰去拾起地上的藍皮小冊，未料顧呆子竟是和我同時彎腰，很恰巧的是，我們倆的手竟是碰到了一塊。

指尖酥麻酥麻的，我倏地縮了回來，臉皮愈發地火辣辣了。

“我……”

我和顧呆子不約而同地出聲，又齊齊地打住。我擡眼一望，顧呆子的喉結緩慢地往下一落，漆黑的眼眸裏多了幾分我平日裏不曾見過的情緒。

他的唇微張，健康的唇色極是誘人，有那麽一瞬間，我竟是想湊前去啃上一番。

就在此時，船身驀然一晃。

我的身子一時不穩，筆直地往顧呆子的懷裏摔去。顧呆子穩穩地圈住我的腰肢，我的雙手撐在了顧呆子的胸膛上。

我一仰頭，剛剛好就碰到了顧呆子的下顎。

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頰上，我頭一回意識到何為情迷意亂。

好想好想……撲倒顧呆子！

我一咽口水。

“呆、呆子……要不……要不……”

船身又是一晃。

這回顧呆子直接倒在了床榻之上，我整個人直接壓上了他。顧呆子大口大口地粗喘，放在我腰間上的手掌燙熱得宛若烙鐵一般。

天時地利人和俱在，我深吸一口氣，張嘴就咬上了他的唇。

“呆子，我們圓房吧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

就在此時，船身又再次一晃，前兩回的小晃比起這回，簡直是小巫見大巫，我和顧呆子直接被甩到了地上，有顧呆子這個肉墊在，我摔得並不疼。

桌椅皆是往一邊傾倒，燭臺從桌案上滾落下來，燭火一滅，我頓時陷入黑暗之中。

我此刻方是清楚地意識到哪兒不對勁了！

之前心裏只顧著跟呆子調情，一時間竟是沒有註意到尋寶船搖晃得太過不尋常。這幾日風平浪靜的，船壓根兒就沒有晃過，現在陸續搖晃了三次，且力度一次賽過一次。

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到此為止了！

我按捺下心裏的驚慌和緊張，連忙從顧呆子身上爬起，急道：“呆子，我們出去看看。”

顧呆子握住我的手，“從現在起，你一步也不要離開我，跟在我身後。”

聽得顧呆子堅定的聲音，我頓時心安了不少。

“嗯！”

天邊烏雲滾滾，似有萬道轟雷在醞釀。忽有大腿般粗的閃電劃下，甲板上有人尖叫出聲，拔腿就往船艙裏跑。轟隆隆，雷聲在海面上炸開，震耳欲聾，整條尋寶船也隨之一震。

有人哭泣起來，“我不想尋寶了，我要回去。”

聲音很快又被下一道雷鳴掩蓋住。整條船上亂哄哄的，彌漫著一種恐慌的氣氛。

我駭然地道：“這就是海上的暴風雨？”

顧呆子神色凝重。

“依我所看，這僅僅是個開始。”

驀地，有人一躍而起，運轉了內力大聲道：“大家稍安勿躁，不必恐慌。這只是海面上很尋常的暴風雨，我們斷不會讓大家喪命。現在你們都回到各自的房間，靜心等待暴風雨的離開。”

說話的人是尋寶船上雇來的軍師，據說在海上漂泊多年，遇到的暴風雨比一般人吃的飯還要多。他的話一出，尋寶船的眾人瞬間就安靜下來。

想來大家都是極其信任他的。

我扯了扯顧呆子的手，“我們要不要也回去？”

顧呆子搖頭，他悄聲同我道：“晚晚，你可有發現他說話時神色不對？”

我努力回想著方才那人說話時的神色，“啊，他在掩飾自己的不安。”

顧呆子頷首，“他的拳頭一直攥緊在背後，眼神也頗是躲閃，沒有與在場的任何一人對望。想必這回的暴風雨，他和船長也並無把握可以安然度過。”

他微微一頓，“晚晚，我們要做好翻船的準備。”

我心中一緊。

顧呆子握緊了我的手，“晚晚不要害怕，你不會水不要緊，我會。”

我冷靜下來，抿了抿唇瓣，“我去準備一些幹糧和淡水。”在這海上，食物和水源才是最重要的。要是真的翻船了，幹糧和淡水就會是我和顧呆子活下去的資本。

我和顧呆子去了廚房裏。

原以為這種時候，大家都會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的，未料竟是在裏邊遇見了方青郞和文瑾。他們兩人見著我和顧呆子，面色上皆是閃過一絲詫異。

“晚晚姑娘，你們……”

顧呆子給我塞了兩個水囊，“去把水裝好。”

我望了眼方青郞和文瑾，眼尖地發現他們身上各自背了個包袱。看來曉得做準備的人不只我和顧呆子兩個。我也沒有同他們兩人多說，徑直走到水缸處灌滿了兩個水囊。

顧呆子也裝滿了兩個包袱。

待我將包袱緊緊地系在身上後，文瑾笑瞇瞇地說道：“本來還想去同晚晚姐姐說一聲的，不過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。”

方青郞亦道：“今日下午的話，還望晚晚姑娘莫要計較。”

我擺手道：“我也只是猜測而已，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。”

文瑾道：“接下來也不知會發生什麽事，晚晚姐姐，要不我們一道吧。”

顧呆子倏然打斷了文瑾的話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我一楞，顧呆子直接拉著我往外走。他的臉色冷峻，我一時間不能同平日裏會臉紅的顧呆子聯系在一起。走到沒人處時，顧呆子對我道：“晚晚，我只有把握救你一個。”

他又道：“方青郞和文瑾兩人有些古怪，以後你最好少些同他們接觸。”

我一怔。

不是怔顧呆子說的話，而是心中隱隱覺得此時的顧呆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。不過我也沒有時間多想這些東西，在我和顧呆子走到甲板上時，疾風暴雨驟來，宛若巨人般高的海浪打來。

船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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